你将化为希望的雨滴,于天之尽头,海之边涯,悄声逝去。

【段龙】Trust You

互相相信,彼此依偎,我总在你身边。*

 

我在被调入新宿第二署的前一个月突然失明了。医生告诉我,我的失明可能是由于我在追捕逃犯的过程中,被手肘重击眼部才导致的。他严肃地说,这种急性失明病例极其罕见,即使是现代医学也只能尽量帮助我,但并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让我恢复如初。他在最后把我送出办公室的时候说,龙崎刑事,如果再过一个月你的眼睛还没好,你只能提前退出警察这一行业,另谋出路。他还说,龙崎刑事,你有家人的话,请他们来一趟医院,我们需要跟你的家人谈一谈你的情况,这是医院的规定。

 

一同而来的同事对医生的态度很不满,他一路都在跟我抱怨现在医生的待遇比警察好那么多,明明同是公职人员,警察出生入死却还比不上坐办公室的医生。我在一旁磕磕绊绊地听着,倒也挺能理解他的想法。警察确实出生入死,但现在的警察出生入死的可没有几个,反而是监守自盗居多,偌大的警署,派系斗争的激烈不亚于黑帮内部。少有尽责的警察愿意为了心中那份公理而奋斗终身,医生的情况并不比警察好多少,但他们确实拥有高学历和过硬的技术,凭着这些吃饭的人拿高待遇可以理解嘛。

 

而我知道,这名男同事其实心里有对我有些不满。课长派他来陪我去医院,他的工作留在警署也没人做,他烦闷的语气、粗鲁的动作以及为了掩饰这种不满,而把怒气转嫁给刚刚的医生。他一路喋喋不休,我便听着,时而回以自己的看法让他以为我确实如传闻所说那样,为人无能有些不谙世俗情理。最后他把我送回家,看我进门,心情已经好很多,觉得我是个软弱可欺的人。

 

“龙崎,以后有事可以打我电话。”他这样说道。

 

我听着他的话,对他笑了笑,说:“谢谢三井前辈,今天真是麻烦你了。”其实,三井如果是真心关心我的话,一定会在加上“随叫随到”这样的字眼,很显然他没有。这种客套性的社交,虚伪的言辞都让人觉得累,而最让人恶心的是,我却和其他人并没有不一样,我也是虚伪的、客套性社交的人之一。

 

失明让我在最一开始觉得很迷茫。人一旦失去光明,就会发现,其实世界很空旷,很空旷。黑暗压迫了你所有能触及的一切,你看不见脚下的路,你摸不到身边的人,你感到风吹过你的头发,却不知道下一秒风要把你带向何方。你会开始惧怕人群,你会适应一个人的生活,你不再微笑,甚至不再去交谈。因为一切都没有意义,一切都是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。

 

我关上铁门,碰得一声,在我耳边却像夏夜的阵雷轰鸣。当视觉消失,其他感官却尤其的开始变得更加敏锐。我转过身,对着记忆中客厅的沙发位置走去。这时候尤为令人惊奇,因为记忆是一项伟大的事务,我的家尽管我从未对它投注分毫注意力,但今日,我却能想象出每样东西的位置。就像我事先已经把它们都一个个像罗列士兵一样排列整齐。

 

我走到那座棕色沙发的背后,我知道这儿坐着一个人,他很熟悉,身上清冽的古龙水味很好闻,夹杂着名牌卷烟的浓烈香味,也许今天刚刚剃过须,脸上有淡淡的剃须水味道,他在来得过程可能去了医院,身上的消毒水味道也仍没有消去。

 

“阿龙,你提前从医院回来吗?”我循着记忆中的路线,绕过沙发,坐在另一头。

 

阿龙的呼吸很淡,我知道他在盯着我的眼睛看。他的视线一直都很有穿透力,即使他常常带着名贵的眼镜来掩饰,但对于我,他从未掩饰过自己,就像我对他从不会有虚伪的、客套性的社交手段。

 

“是那个家伙弄得?”他问,却依旧没有把目光收回去,我感觉到那目光此刻变得有些锐利。

 

我把头转到他的方向,他的语气很严厉,听起来像是要给我报仇,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,“那个家伙已经被我送进监狱了,阿龙在跟我生气吗?”

 

其实阿龙给我报仇这种事并不是没有发生过,在我们很小的时候,当别人嘲笑我没有家人,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,他们揍我打我的时候,阿龙就对我满脸的泪痕很生气,但我满身伤痕,又惨兮兮地哭着,于是他把怒火发泄到那群已经知道用恶意来伤人的小孩子。

但我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,体术突出,少有吃亏的时候,他再见到我受伤,也不会再为我报仇什么的,只是讽刺我这些都是自找的。我呵呵地笑着,想办法把事情糊弄过去,以免最后阿龙要殃及无辜。

 

没想到这次受伤阿龙会这么生气,有点糟糕了呢。我心里顿时有些没底。

 

“你自己的身体,自己照顾好。但是你别忘了我们的目的,如果你不能再警局高升,那结子老师的仇,就靠我一个人报好了。”

 

啊,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生这么大的气啊。我放心下来,重新把脸对着他,这种时候我知道用什么语气跟他说话可以消去他的怒火,“医生说我很快就会好的,阿龙你相信我,很快就好了。”

 

阿龙沉默地对着我,他从口袋抽出他卷好的烟点着。

 

“总之,我不会拖你后腿的,——结子老师的仇,即使是放弃生命,我也不会放弃的。”

 

我们俩许久没有说话,阿龙一直抽着烟,浓烈的卷烟味弥漫在空气中,我抓紧时间闻了闻,其实阿龙的卷烟味道都很特别,但是阿龙不许我多闻,我跟他解释过,别人的烟味很刺鼻让我难受,但是阿龙的无所谓。阿龙似乎并没有采纳,继续在我试图多闻几次的时候,果断的掐灭。

 

这次也一样,他抽到三分之一,把烟熄灭了。我露出了可惜的表情。

 

“真是笨蛋。”他说。

 

喂喂。我不满,“说什么笨蛋啊……”

 

“难道你不是笨蛋吗,一直都这副扶不起来的样子。”

 

刻薄的阿龙模式。我默默地不敢再反驳他,因为反驳他反而会让他更来气,然后愈加的言辞尖酸。

 

其实,我真的挺怕阿龙生气啊,都这样回答了怎么还在生气,明明决心也表明的很清楚了啊。

 

“现在生活怎么办,要我给你找一个家政吗。”他问道。

 

我马上摆摆手,“才不要什么家政,我自己一个人就行的。”

 

他不同意,“不行,我不放心你一个人。”

 

我嘿嘿一笑,“阿龙不生气了?”

 

他不说话,但我知道他现在的样子,一定是抿着嘴角,一副不想理我的表情。

 

“不要就不要吧,我看你刚刚行动挺灵活的,但是如果你要出去,给我打电话。”

 

这就是陌生人和家人的区别吧。只有阿龙会跟我说“给我打电话”,这是他的“随叫随到”的表达。

 

我点点头,不想他担心,“好。”

 

他见我无事,就去厨房里鼓捣了一会儿。我坐在沙发上,窗户的风从外面吹进来带着冬天冷冽与清新,房间里阿龙的味道在慢慢消失,但厨房里却传来油锅熟悉的噼啪声,另一种蔬菜与油烟的香味传过来,风声,汽车驶过的喇叭声,孩子的尖叫声,煎鸡蛋的声音,即使我什么都看不见,但我闭上眼,现在的一切又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。

 

我轻轻地笑了,感觉偶尔一次失明也挺好的,阿龙现在少有这么温柔的时候了。

 

“傻笑什么,快吃吧,吃完我就要回去了。”

 

“是蛋包饭唉,唔,——好吃!阿龙的手艺根本没有退步,上次还推脱自己手艺下降不做给我吃。”

 

“因为懒得做。”

 

“唉,要是有人天天给我做就好了。”

 

“天天给你做,那是你老婆吧。你这样子东京没有女孩子会看上你的。”

 

“这可说不一定,啊——阿龙不要抢我的,说不定就有一个东大高材生看上我呢,阿龙你不要后悔。”

 

“别说冷笑话,快点吃。”

 

“吃饭哪有一直催的,糟蹋食物会遭天谴的,——而且还是阿龙偶尔一次下得厨房。”

 

“那就别说话。”

 

我努力的捧着盘子吃,阿龙早早的吃好把盘子摆在一边。

 

“自己洗盘子。”他语气很冷,看来确实不喜欢洗盘子这种油腻腻的活,“那我走了。有事一定打我电话,记得了吗。”

 

“知道了。”变得开始啰嗦了。

 

“别吐槽我,我看得出来。”

 

啧。也越来越狡猾了。

 

“那我送你吧。”

 

“不用,去洗盘子,我看你放水再走,上次你就这么干过,等我一走,你就把盘子丢在那里一个月没动过。”

 

“好歹我也失明算个病人……”

 

“你不是说你没事吗,证明给我看。”

 

无法反驳。

 

总觉得好像一直被阿龙带着走,这种感觉超级糟糕。但我是照着记忆中的路线图去了厨房,把两个盘子泡在洗碗池里,听着水笼头哗哗的流水声,伸手想拿姜味的洗涤液,却突然被一只手半途截到。

 

“洗涤液旁边是切菜刀,你刚刚差点弄伤自己。”

 

阿龙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,他的手干燥、温热,紧紧把我的手握在手心里。这让我感觉很温暖,黑暗中有股热流缓缓流过,我能清楚的看清这热流的形状和流过的轨迹。

 

“刚刚在想事情,都没有注意到阿龙走过来。”

 

阿龙没有回答,而是把我的手放开,他自己伸手将洗碗池的碟子洗好,擦干,摆在碗橱里。

 

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古龙水味道,如此的接近,他不开心的抿嘴,他交叉在一起的双手,他脸上的剃须水味,我都能看得见。

 

我凭借声音想象其他人,想象他们说话语气伴随着的表情,想象他们此时的动作,想象他们这些动作下的另一层含义。但我从不凭借声音想象阿龙。阿龙是不需要想象的,他对我而言,一直都是活生生、带有各种明亮色彩的伙伴。即使我什么都看不见,但只要阿龙在身边,他的微笑,他的皱眉,他的脚步,他的靠近,他的疏离,他的生气,他的刁难,他的喜悦,我都可以清楚的看见,并不需要想象,因为阿龙是我世界的一部分。

 

 

“别担心,阿龙。”

 

有你在,就真的没事。

 

你相信我。

 

“嗯,那你就快点好起来。”

 

一定,我也想陪阿龙一直走下去。

 

=end=

文中的失明纯属扯淡,别信。

还有,一人称不要嫌弃,我是什么叙述方式都要试一遍,怕雷,以后请不要点进来,十分感谢!

PS:第六集么么哒,大家开心一点,一切都会过去的((((

 

*取自:伊藤由奈的《Trust You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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